在CCTV-2央視財經頻道《中國經濟大講堂》演講中,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朱玲指出,農村的青壯勞動力流向了城市,剩下了留守老人、留守兒童、留守婦女,最近五六年間,農村的年輕一代是帶著整個小家庭遷移了,整村剩下的都是老人。人工照護成本上漲快、農村基礎設施和社會服務薄弱、農村養老照護資金不足等問題亟需解決。農村老齡化問題應該引起全社會關注和重視。
朱玲:
我們大家講到養老的時候,看到的更多是城市的養老困境,但實際上農村更困難。
2004年,我們到甘肅南部藏族自治州去調查,當時恰好到了一個社會的轉型時期,大家庭解體了,有一戶的弟兄幾個分家。分家的時候,就有男性老人和女性老人的問題,我們發現每個年輕的家庭都搶著要女性的老人。我們在調查時詢問原因,為什么男性的老人不受歡迎呢?得到回答說,女性的老人可以做飯,可以看孩子,有時候還能下地干活。男性的老人,看孩子差點兒,做飯不會,下地也比較少,還要抽煙和喝酒。所以說,當時的老人分家就帶著一種生產性。其實我們知道,農村老人在中國,很可能一直生活和勞動到他最后不能動為止。
農村人口的老齡化進程,在2017年已經達到了15%,也就是說65歲及以上的老齡人口在農村已經超越了老齡社會的界限了。為什么會農村會率先進入老齡社會呢?
我們會知道,農村的青壯勞動力流向了城市,剩下都是些什么人呢?有留守老人、留守兒童、留守婦女。但是在最近的五六年間,年輕一代的農村遷移工人是帶著整個小家庭遷移了,因此我們下鄉調查所遇到的整村都是老人,也看不到什么兒童了。所以, 農村老齡化這件事情是應該引起整個社會的關注的。
我們知道了農村老齡化的特點,我們看一看農村老年照護它的難點在哪里?人工照護成本上漲快。
第一個就是照護成本,主要是人工照護成本上漲非常之快。農村的青壯勞動力已經轉移到城市,以往的家庭照護的模式就很脆弱了。2018年12月,我在湖北一個農村調查的時候,見到一個中年婦女。她沖我大喊一聲,你是北京來的吧?趕快給政府說說,這老人沒人管,我都不能出去打工了。我問她,你管的是誰呢?她說我管的是我父親。我說他為什么要你管呢?她說因為父親得了老年癡呆,就是現在大家說的認知障礙癥。我說那要是您也不想管您的父親,全靠政府管那怎么行呢?她說我要不打工,我要不掙錢,我們家給孩子上學的錢就不夠啊。所以,如果我們大家用經濟學的概念來理解的話,她談的是機會成本,就是我干A事情的時候,我不能干B事情,那B事情上的收益呢,就是干A事情的一個成本。
機會成本越來越高了,在最開始的時候,大概是2016年,我看到的許多來自農村的打零工的價格是50元錢到60元錢一天,但是到2019年年底,我們去福建永春調查的時候,零工已經是120元一天了。打零工還不像照護者勞動的時間那么長,照護者他勞動強度大,風險還高,同時他的收入和社會地位是偏低的,因此很多人是不愿意做護理員的。
農村基礎設施和社會服務薄弱
在基礎設施和社會服務方面,農村還是比不上城市。同樣質量的服務,如果覆蓋咱們的居住小區可能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就做到了,但是在農村大家居住分散,而且道路也沒有這么樣地順暢,那它的成本會高。
農村養老照護資金不足
更重要一點就是照護的籌資不足。到現在為止政府兜底的是誰呢?是五保戶和低保老人??墒怯钟泻芏嗟睦先耍炔粔蛭灞5臉藴?,也不是低保老人,但是他的收入低。這一部分人他們就很困難,他的資產和養老金都很微薄的。
我們統計農村老人的收入發現,60歲及以上的農村老人是有一些非農收入的,因為這個數據本身并沒有說把農民家庭的經營收入拆算到每一個人身上,但是單個人的數據會顯示。身體越差的人,他的年收入就越低。2017年這些收入在一年6000元錢以下,甚至2000元錢以下的,都是失去勞動力和身體狀況差的。在年收入18000元以下的這些人,他們的健康狀況良好。我們可以說,是因為他收入高所以他健康,或者因為他健康他收入才高。但是不管怎么樣,我們會知道,農村老年人大部分的收入都很低。如果說年收入僅有6000元錢的話,那他這一個月的收入根本不可能去支付他的照護所需要的費用。
2017年我們到廣東中山市的村莊訪問的時候,有一戶人家告訴我,如果全失能的老人需要居家照護,每個月需支付6000元。到了湖北大別山區,也就是今年2020年的時候,每個月2500元,還可以找到居家的家政服務員,所以地區之間差距是很大的。那么2018年全國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是多少呢?平均到每個月是1200多元錢。農村老人的非繳費型的養老金領取標準是多少呢?2019年不低于每人每月80元,但是各個地方是不一樣的。在福建的永春縣,他們每人每月123元,到了常州武進地區,他們同樣的非繳費型養老金是270元。
所以說, 中低收入家庭照護失能老人的財務負擔是最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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